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急診室的夏天【二】醫學倫理中心陳季茜2006

我覺得，每去一次巴國的醫院急診室，自己就像生過一場病一樣疲倦。
　　今天的主角Alejandro，9歲，早上開始嘔吐共五次，全身虛弱、臉色慘白外加發燒。週三到兒童城固定看診的醫生開了轉診單，要我們帶去醫院打點滴 (當時的醫護室並沒有配置打點滴的藥材)。在急診室，孩子高燒難受，護士量了體溫，腋溫39.2，護士叫我們帶孩子去洗澡。但我沒弄懂的是，護士要我們洗的是冷水澡，30分鐘的冷水淋浴。
　　我不懂，降低體溫的方法有很多種，可是一個發燒的孩子在還沒被完全評估前，就要做這種發燒護理，我沒唸過有哪一本書，教導護士要這樣退燒的。孩子本來就已經有畏寒感，洗澡洗到他雙腳直抖，差點站不穩，一直問我們：『可以了嗎？可以了嗎？』30分鐘時間沒到，我們把全身發抖的孩子擦乾，穿上衣服。
進入護理站，護士斜眼說道：『不是叫你們洗半個鐘頭嗎？』她摸了摸孩子的頭髮是乾的，說這樣沖澡時間不夠，退燒不會有效。我心裡直嘀咕，哪一個父母會在孩子發燒洗完澡，卻不擦乾頭髮讓水直滴的傻瓜？
　　我們的小朋友可以站著沖澡，小一點不到兩歲的孩子，就坐在護理站的洗手槽裡，讓父母用蓮蓬頭沖澡，當然，沖的也是冷水澡。小小孩坐在洗手槽裡，不斷發抖，邊洗邊嘶聲大哭喊叫。護理站開的是冷氣，小小孩沖澡的地方沒有屏風或是簾幕圍住。
我一個人，陪著高燒、發冷外加頭痛的孩子等了兩個小時，卻還不見醫師處理，我問護士，我們已經有轉診單，上面也有處方，但護士告訴我，來了急診，要重新讓急診醫生看過，而她那裡，並沒有孩子的資料。我跑去櫃檯，也看不到病歷擺在桌上等著醫生取走看診。兩個小時15分鐘後，孩子終於打上了第一袋點滴跟藥物，這才知道，孩子要住院。
　　同事回兒童城聯絡晚上將前來接手看護的護理班媽媽(附註)，我則陪著孩子到觀察室繼續未完的點滴及處理。下午四點，護佐來量了體溫，腋溫39.3，換算成口溫，要接近39.8度了。
　　Alejandro一直喊冷，我除了用手摩擦他的身體，也用唯一一條薄薄的被單包住他。護士得知孩子的體溫後，命令我帶孩子再去洗澡，同時，也不要蓋被子，但是，我沒理她的話 (或是說，當時我沒聽懂她在說甚麼)。
過了一會兒，她又重複了一次，然後向護佐及身旁的人大聲嚷嚷：『我叫這個China帶病人去洗澡說兩次了，她還不去！』（當地巴拿馬人通稱眼睛小小的亞洲人為China，即『支那人』，有輕蔑之意），我西文爛，爭不過這些跟我讀不一樣課本的護士，我面無表情，請護士給我一條浴巾好幫孩子擦身體用。
　　Alejandro問我：『Ester，我一定要洗澡嗎？可是我很冷耶！』
　　我告訴Alejandro：『我也不喜歡這樣，護士卻一定要我們這麼做，不然我們洗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下下，不要太久好嗎？』
　　Alejandro邊洗邊哭，我看了，眼淚都快掉出來。
　　我說：『好了！別洗了！我們穿衣服吧！』
　　護士看見Alejandro穿上病童服，再次告訴我，不要給孩子穿衣服，也不可以蓋被子。我沒脫下他的衣服，但Alejandro聽見護士責罵我的話，怯怯地的說，『我可以，沒有關係，我不蓋被子了！』然後，只見他自己脫光了衣服，蜷曲在病床上揪在一起直發抖。
　　當晚離開醫院的時候，Alejandro已經熟睡，但還是全身發燙。
　　我只希望，在這個晚上，別讓他又洗太多次冷水澡。
附註:
兒童城曾執行一個西班牙政府資助的計畫，是讓一些沒有工作的孩童家長學習如何照顧生病或老人的課程班；學成之後，若有工作機會，給這些媽媽們的陪病工資是一個小時1元美金。
我問同事，這樣的工資算合理嗎?
他們回答我其實是很低的，但因為晚上看護並沒有太多需處理的事情，加上她們家庭也需要補貼，所以還是會有媽媽們願意Parttime。
而每次是以10小時(20:00~07:00)為夜間看護時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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