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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師及醫事職類之全人敘事反思短文分享2024.10.17

ooO 有尊嚴的道別,是緣 亦是圓 Oo.

一般醫學科醫師 吳軒宇 

白幡翻飛,似蝶跌宕再初春的山頭,它舞的淒涼,我只能以滿眼辛酸相迎,微雨的春,一群無傍的身影,嗚咽地哼著一首歌,一首聚散無期的歌。起風了,請跟好我,我來送妳最後一程,我的外婆。

 

思緒萬千,卻若有似無,彷彿繾綣膠捲重播了無數次,卻定格在一瞬間。抬頭仰望天空,只見烏雲佈滿,霎時間,偌大的雨滴滴落,觸及肌膚的瞬間,微涼的溫度傳遍全身,以為一切都是一場夢,直至此刻,才發現是再真實不過的現實。

 

十四歲那年,懵懵懂懂如我,對於「安寧病房」這四個字完全沒有感覺,只聽見在彰基病房護理站的媽媽與主治醫師的對話:「目前奶奶已經是癌症的末期合併淋巴轉移,過去一年也經歷了手術切除大部分的癌細胞,加上數十次的化療,奶奶目前的病情蠻不樂觀,若病情惡化,病患本身也不希望插管、壓胸、甚至電擊,若您希望能讓奶奶舒適為主,我們會幫您照會安寧緩和科的醫師過來進一步評估。」至於,後來轉至安寧病房做了哪些醫療處置,對於僅僅國二的我來說,已經沒有太多的印象,只有依稀記得媽媽告訴我:「外婆打了很多的嗎啡,有時候晚上腹部會脹痛到呻吟,真的很不捨,但一直打嗎啡又會擔心你外婆一直昏睡醒不過來。」

 

十多年以後,披著短袍,已是住院醫師的我,再一次踏入「安寧病房」。這一次不是以家屬的角色,而是以醫療照護的一方,去重新認識什麼是安寧緩和。相較於內科,針對每一個病人的主訴,積極地開立檢查、給予處置或是輸液輸血……等等,安寧病房更著重在多面向的考量,在藥物的使用上著重在精簡與必要性,開立檢驗檢查要與家屬討論他們想要做的程度,營養的補充要考量到病情進展以及有無瀕死狀態,因為一旦病人進入瀕死狀態,給予過多的營養、藥物或是輸液處置都是沒有必要的,甚至會對病患本身造成不必要的傷害。除了上述Bio的考量之外,還要著重病人本身Psycho以及照顧者與決策著Social的部分,以達到全人的醫療,並非只是單純如同在內科急性病房,看到疾病馬上思考到相對應處置方式,以治療疾病為優先為目的。最重要地,在安寧病房常常會需要跨團隊的溝通合作,除了醫師和護理師,還需要有個管師、關懷師、心理師、藥師、社工、居家/出院準備護理師,每個職業在各自領域上都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,並且在對於病患照顧上更是環環相扣的。在安寧病房的兩個多禮拜裡,我也接觸了各種不同的臨終病人,並從他們各自的故事中,探詢到除了醫學專業領域以外,更多需要去注意到的小細節,例如病人心理狀態以及病人與社會以及家屬所建立的連結

        相較於去年來安寧病房,這一次我能用更細膩的心態去處理病人遇到的問題,還有花更多的心思去接觸不同職類,探索他們再面對一位臨終病人以及急性調適期的家屬時,所具備的專業素養還有不同色彩的討論內容。除了醫學的專業領域之外,我這兩個星期有給自己一個小目標去實踐,就是每周二的「口琴表演」及四下午的「音樂治療」這兩個活動,我期望自己也能夠從旁去觀察,甚至與他們一起表演。

    讓我印象最深的的有三位患者,第一位是位85歲的奶奶,本身是肺癌合併骨轉移,入院時已經有瀕死症狀,剛好9/5當天有音樂治療,我們與家屬和音樂治療師討論後,決定在生命的最後一程用音樂與奶奶道別,當天兒女與孫子都在,唱著<月亮代表我的心>和<媽媽請妳要保重>,用音樂傳達情感,同時也希望奶奶能夠沒有罣礙

順順的離開,同時也錄製奶奶的心跳聲,等以後思念時可以有一份寄託去回憶,這一次我在接觸音樂治療,心中湧現的是隱隱的憂傷; 第二位患者是位78歲的奶奶,本身同樣也是肺腺癌合併肋膜轉移,入院後平均一周要抽一次胸水,抽了幾次之後因為家屬希望能讓奶奶舒適照護,而後於9/10轉入安寧病房照護,跟上一位奶奶類似,身邊都有深愛著她的兒女及孫子,奶奶本身意識狀態是清楚的,即使之廖自己的病情已是末期也很樂觀的面對,我們與音樂治療師在9/12下午同樣讓家屬陪伴在奶奶的身邊,拿著吉他用輕快的旋律彈唱了<雨夜花>以及<望春風>,也讓奶奶用「熊熊按鐘」彈出這兩首歌的旋律,過程中家屬一起拿著沙玲和鼓敲打著節奏,並將這十幾分鐘的互動用影片的方式記錄下來,這一次接觸音樂治療,帶給我的是用更陽光和正向的態度面對臨終的階段,即便是道別亦能夠是帶著微笑的。最後一位患者是82歲的奶奶,本身直腸癌合併有肝、淋巴轉移,後續因髂靜脈壓迫症候群導致下肢水腫,因為腫瘤的狀況繼續再惡化,即便做過放過支架效果仍有限,因此決定採取安寧緩和治療,針對疼痛做進一步的控制,9/1~9/15這段期間我都有完整照顧到奶奶,因此醫病上情感的連結較為緊密,即便下肢紅腫熱痛的情況已經蠻嚴重,她在面對他人或自己病況都能盡量保持樂觀態度,但也能從對話的過程中,隱隱約約察覺到奶奶內心的情感是蠻豐富,也需要有一個依賴的出口或寄託,可又很擔心會給他人造成困擾。因為我本身比較熱愛音樂和唱歌,記得有次和奶奶聊到這個話題,奶奶告訴我她很喜歡聽音樂,從悲傷到快樂的,從50到80年代金曲,不管台語或是國語她都聽過,例如:鄧雨賢<四月望雨>、施文彬<再會啦心愛的無緣的人>、江蕙<雙人枕頭>,甚至連齊豫的<橄欖樹>都聽過,聊到一半奶奶直接問我要不要唱一首讓她聽聽看,我便隨意哼了一首洪一峰<思慕的人>,沒想到唱著唱著奶奶就泛淚並說道:「悲傷的歌不要唱啦!會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!」但看著奶奶沒有想要說究竟是想起了什麼讓她難過的回憶,我也就沒再過問,是後來某次奶奶心情平穩的時候,有提到她老公在多年前離世,才間接得知或許這首曲子對她別具意義。後來,我答應奶奶要唱三首歌給她聽,因此在9/10早上趁著口琴表演時,帶她一起來大廳並向表演的大哥點了上面提到的那幾首歌,加上蔡秋鳳<快樂的出航>,雖然奶奶不怎麼唱歌,但能從拿著沙鈴跟著節拍擺動,嘴角不知不覺就上揚的幾個表現中,發現她很享受音樂,儘管整個表演只有1個小時左右,但能發現音樂能帶來的渲染力,不僅僅是給予病人本身,包含志工、表演者還有我都很沉浸在這個氛圍中。

    在醫療專業領域之外,「口琴表演」及「音樂治療」這兩個活動是這半個月帶給我最多收穫的地方,而相較於去年幾乎都要將心力及中在醫囑及藥物的部分,我今年更能夠花費心思在安寧所提及的<四道>以及<五全>,並且能從與病人和家屬的互動中,去發現哪些事件或是情緒是更具有意義的,雖然從PGY1到PGY2總共來安寧科只有不過1個月的時間,但與數位病人互動的畫面,以及留存下來那些值得好好回味的故事,又好像已經在這裡帶了數月甚至一年,我也期許自己能夠在未來臨床經驗更為豐富時,不要忘記此時此刻內心那彷彿調色盤上各種色彩搭配出來的心情,例如: 帶有青藍色隱隱的悲傷、如陽光般積極正向的開朗,甚至是宣告死亡當下暗灰色的陰鬱……等等,這樣才能讓我在行醫的路上,依舊保持著初心,去看待每一位患者。